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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嘯善:大陸做記者危險 香港記者睇路

王曉璐現階段極其量只是個疑犯,但既然上了十八大以來負責未審先判的央視,恐已「凶多吉少」。

刊登於 2015-09-15

中央電視台播出內地《財經》雜誌記者王曉璐認罪片段。設計圖片
中央電視台播出內地《財經》雜誌記者王曉璐認罪片段。

警察:請跟我們走一趟。

記者:我犯了什麼罪?

警察:你犯了私下打聽罪。你根據私下打聽的東西寫的文章造成國家股市下跌,你要負全部責任。

記者:那我再寫一篇文章,讓國家的股市上漲,能不能將功贖罪?

警察:你早這麼寫不但無罪,而且立功。

記者:我沒想到我這麼牛,一篇文章能讓國家亡,能讓國家興。

這是內地《財經》雜誌記者王曉璐,因一則關於中證監開會討論托市「國家隊」退市計劃的報導,近日被公安帶走調查後,在內地網絡上廣傳的一個相信是虛構的諷刺場景。

在中央「出口術」營造牛市失效,然後採取包括嚴禁「惡意沽空」等一系列托市措施又失敗後,王曉璐被指涉嫌聯同他人編造並傳播證券、期貨交易虛假訊息,其報導令內地股市異常波動。

在法院並未審判的情況下,王曉璐近日在內地中央電視台鏡頭前懺悔說:「我通過私下打聽這種不正常的渠道,獲得了新聞素材,然後加上自己的判斷、主觀判斷,然後撰寫了這篇新聞報導,我不應該在這種敏感的時候發表對市場有重大負面影響的報導。」

王曉璐所 「觸犯」的「編造並傳播證券、期貨交易虛假信息罪」,一旦進入司法程序,當事人一般只有兩種選擇:一是出賣消息來源以證明自己並非編造,然後可望脫罪;記者若堅持保護消息來源的話,則只能默認報導是自己編造出來的。

作為一個記者,對當前一個影響千千萬萬股民的重大公眾、社會議題作跟進報導,四處打探消息,以自己專業的判斷辨別消息的可信度,然後撰寫新聞報導,過程不涉私德私利,本來是正當不過的事情,唯一一點「瑕疵」是他發稿前未向中證監求證,現在王曉璐卻面臨刑事起訴,令人震驚。

王曉璐現階段極其量只是個疑犯,但既然上了十八大以來負責未審先判的央視,恐已「凶多吉少」,有內地記者直言:「我覺得上了央視的新聞聯播,沒什麼出來的可能了。」

「這個行當在我朝已不復存在,撤吧!」

就此事,北京一名頗具名氣的調查記者私下感嘆說:「在中國,當記者,太危險了……以前覺得不收黑錢、不受賄賂、不惡意中傷,還能保證基本的安全……這次,我是真的嚇着了……工作完今年,我確實要想想了。」另一名內地資深記者亦嘆一句:「這個行當在我朝已不復存在,撤(退)吧!」

「針唔拮到肉唔知痛」(傷害不牽涉到自身不會感覺得到),香港記者“SCAN”過這則新聞,或者會覺得「河水不犯井水,唔關我事」。事實是,香港九七回歸後,兩地政經息息相關,在意識形態領域,內地在前年5月「暗推」的中央九號文件,禁止大學教師在課堂上談及普世價值、新聞自由、公民社會、公民權利、中共的歷史錯誤、權貴資產階級及司法獨立等,所謂「七不講」。

這看似很遙遠的事情,但長居內地的本港著名經濟學教授張五常去年在一次演說中就提到,在內地「言論多多阻撓,這個不能講、那個不能講,試過很多次去演講,突然說不准我講。」回頭看看香港大學選副校長事件,校委會成員「等埋首副」阻撓任命遴選委員會推薦的副校長人選的事件中,校委遮遮掩掩,雖然無人敢捅破,但箇中的政治考慮、政治審查卻路人皆見。「誰會珍惜,當你還擁有?」香港的學術自由,其實也已經到了危險的境地。

「當納粹來抓共產主義者的時候,我保持沉默;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。

當他們關押社會民主主義者的時候,我保持沉默;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。

當他們來抓工會會員的時候,我沒有站出來說話;因為我不是工會會員。

當他們來抓猶太人的時候,我保持沉默;因為我不是猶太人。

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,已經沒有人能替我說話了。」

這是二戰結束的1945年,德國宗教領袖馬丁.尼莫拉(Martin Niemoller,1892-1984)牧師,在美國波士頓樹立的記錄納粹屠殺猶太人血腥史的一座紀念碑上,所鐫刻的一段令人動容的文字。

唇亡齒寒,正當深圳河以北一個記者私德不虧,不為牟利而犯法,又沒有「畀錢買料」(付錢買消息)嫌疑,僅從事正當的採寫工作而被國家政權未審先判,看看即將成為一樁冤獄的時候,香港的記者,甚至市民,在營營役役中或忽略,或無動於衷,甚至無所警覺,待他日「殺到埋身」(牽連到自己),當局無端「屈」、「拉」本港記者時再來呼救,可能為時已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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